玫瑰的名字从不重要

年初和英国的百货公司Selfriges合作,他们时尚部门的主管Bruno带我逛时装部,遇到蕾哈娜的服装品牌Fenty,发现他们摒弃了传统商场里纤细的塑料模特,改用了8、10或者更大码的模特来展示成衣。我说:好酷,他们用了bigsize的模特……Bruno立马打断我说:不,是normalsize.我朝他笑笑,夸他是位绅士。

这件事我印象挺深刻。我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生本身,有时候也不太能意识到正在对同性“beingjudgemental”。

有一次我在微博开玩笑讲,朋友帮我买连体衣,问我的尺码,我说我非S不穿,“这是我们当代女孩购物的尊严”。后面有一些女生私信我说,这样讲让她们感觉不舒服,因为每个人都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尺码,“穿衣只穿S”不应该成为人生信条一样的存在。

我后来再仔细想想,这确实就是另一种隐晦的bodyshame的表达了。生活里诸多这样被轻描淡写、脱口而出的的玩笑,一点一点构筑了整个社会隐藏的规训统治体系。

所谓的“bodyshame”,从来不是一个轰炸性的瞬间,往往隐藏在不被意识到的琐碎细节当中。

因为暗恋的男生随口说喜欢漂亮的小腿,她从此再也没有穿过膝盖以上的裙子;因为同学们都在传“好女不过百”,体重下不了三位数的她,失去了吃晚饭的胃口;因为看到的新闻里,女明星总是“驻龄有术”、满满“少女感”,她看着镜中自己渐渐爬上皱纹的脸,怀疑自己是时光的弃子……

当我回想自己过去的30年中,真正因为自己的身体而感受到莫大羞耻的,是在中学时--青春期的女孩身体开始发育,若有似无地舒展开身体的线条,却遭到一种集体性的暧昧的耻笑。那种小孩子的恶意,是真正的恶,全然不顾地、毫无克制地泼来脏水。有一天我回到家里,哭到天昏地暗,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,但内心的羞耻感如鱼骨般横亘在心头。

这种羞耻是没来由的,如同《我的天才女友》里埃莱娜第一次来月经,不小心弄到裙子上的一块血污,她仿佛做了错事,奔跑过街,头都不敢抬。

一直到现在,还有人认为--作为女孩,你应该把女性卫生用品藏起来;你怎么能不穿内衣?如果你没有二两胸脯,难道不为袒露出贫瘠的乳沟而感到自卑?如果你天生丰满,竟这么肆无忌惮地“袒胸露乳”,youslut!

进也不对,退也不对。女人的身体,习惯了“被看”、“被注视”、“被评判”,就是没有被理所当然地接受过。那些看、注视和评判的主体是谁?或许是男性,或许是女性,又或许是整个社会铺下的隐形的网。

有一天我闲来去翻自己20岁的博客,幼稚又好笑,每天都在斤斤计较:“我又是一个胖子了”“今晚一定要少吃一点”“减肥失败……”

天知道,那个时候我身高cm、常年维持53公斤,健康而结实。如果时光推移,我就去摇醒当年的女孩:好好享受短暂的青春吧!之后的岁月也许有很多的烦恼与忧愁,但你现在的身体绝对不是其中的一项!

幸好人会有长大想明白的时候。

后来我去英国读书,那个时候虽然一度攀升到人生中体重的巅峰,但没人指手画脚的,大家总是说:Youareperfect!他们对每一种体型的女生都会这样讲,因为大家总归就是各有各闪光的地方。

一个瑞典的女友跟我一起出去玩,在洗手间里我们俩对着镜子补妆,她凑近我说:你的身材太棒了,有胸有屁股,你知道很多亚洲女生是没有的。我说,哎,你不觉得这是fat吗?她使劲拍了我一下,大声反驳我:这是性感!你得为自己的优点感到骄傲!

那时候普遍被我们认为hot的女生都没有什么固定的标准,有的皮肤黑,但是肌肤光洁明亮;有的个头矮,但是笑容迷人;有的有小肚腩,但是会跳漂亮的钢管舞。所有人都在热烈地恋爱、结交新的朋友、穿漂亮性感的裙子、跳舞、参加不完的派对。

有过这样的经历,好像对“身体”的执念就渐渐荡然无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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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看到三则故事,与你们分享。

Gerogina,13岁时因为后天性脊柱侧弯做了一场矫正手术,手术很成功,但在她但背后留下了永恒的疤痕。这条疤痕像一条对称线,把身体分成了两半。但她依然喜欢穿露背的衣服。阳光好的时候,她会在镜中凝视自己的身体。“我很喜欢自己的身体,包括这个疤。它让我变得很特别。”

热力,有着全天下女孩共同的烦恼--小肚腩。她经历了从瘦到胖,从受欢迎到奇怪的注视。她选择过不健康的减肥方法,折磨自己、极度敏感,像陷入沼泽,越挣扎越爬不上来。好在她最终接触到了更加包容的审美和文化,妈妈和朋友总在鼓励着她--赞美是很重要的。

她想,是个胖女孩不是错的,不是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要求的。“朋友说你的肚子好像甜甜的苹果,很可爱。”热力说,“我也喜欢自己,喜欢这种舒服的不完美。”

奈未,一位日本的单身妈妈,有一个可爱的2岁宝宝。她没结过婚,独自抚养宝宝。从前人们说她的身材“几乎是完美的”,生完孩子后体重增加、肚子变得松松……她却更欣喜于自身能量的成长,比如正直、坚韧与诚实。

奈未身上有一道道暗纹,是有毒水母留下的痕迹,“这些是宇宙馈赠的刺青”,她很平静地说着,“我曾离死亡一步之遥”。

拍下这三则故事的是摄影师罗洋。罗洋有一个项目叫「GIRLS」,从年就开始将相机对准具有各种不同个性和特征的女孩子。

而上面的图片来自罗洋为NEIWAI内外春夏拍摄的大片--他们为了展现女性真实的身体和多元之美,邀请了六位女性,记录下她们与自己身体和解的故事。有人撕掉了胸部羞耻的标签,有人从皱纹中汲取力量。

这是我年看过的第一条让我觉得真正“高级”的广告片。我很喜欢,女性的美柔软有力量,有天性中的脆弱感,也有真实中的爆发力。

在个人对于身体的挣扎背后,其实是一种群体性的坎坷。

做自媒体的这些年,我有机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女孩,我理解,年轻的小朋友们依然在为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身体“缺点”(甚至有时候只不过是“特点”)而焦虑和忐忑,一如当年的我。

很少有女人没有经历这样的阶段--那么她是十足的幸运儿。

我认识那种常年处于痛苦中的女生,因为觉得自己胖,因而事事不顺,失恋了、失业了、遇到不公的待遇,都要归结于自己的胖,认为“胖”是一切的原罪。

这些对于身体的焦虑,与社会的审美标准、消费主义甚至“传统礼仪道德”捆绑在一起。很难说如何彻底消除种种归因,但我们得先自我振作起来。先把自己看作一个独立完整的人,拥有对自己的选择自由。

去减肥、去塑形、去变美,大胆地去吧,只是要记得,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快乐。没有任何声音在胁迫你。

如今时尚界已经醒悟过来,逐渐启用不同尺码的模特,如AshleyGraham和WhitneyThompson这样的非传统意义的“大码”女神,成为了美的传播使者。给许许多多不同体型的女生以广阔的期待。

MiuMiu去年就找过一群素面朝天的女孩来拍海报。大家都是普通人,各有各的不完美--MiuMiu说,这就是我们的MiuMiugirl,拥抱真实的女孩们。

《Projectrunway》第十六季,设计师每一集需要根据不同尺码的模特量体裁衣。决赛最美的一幕,是其中一位不被看好的大码模特穿长裙走向舞台,行至中央扯下裙摆,展现出健硕迷人的大腿,昂首挺胸向前行。全场为之轰动,掌声如潮,成为全场甚至全季的高光一刻。

评委HeidiKlum总是不断在节目中重复:Onesizedoesnotfitall.一个关于美丽的标准不该统治所有女孩子的身材和容貌。

所以我很喜欢NEIWAI内外在拍摄上面那组图片时提出的slogan:NOBODYISNOBODY.世间万象,美丽纷繁,没有一种身材是微不足道的。

当全世界的品牌都在高呼“beyourself”的时候,希望是真正照顾到不同种类的人们。

很高兴看到是中国的品牌,既在为不同身材做设计,也在为每一种真实演绎。毕竟当我们穿内衣的时候,才是我们和自己最贴近亲密的时刻。

如果内衣都不是最舒服的状态,人生又何谈向着自由前进?如果对自己的身体都不够坦诚,又何谈对抗世界的偏见与不理解?

NEIWAI内外“NOBODYISNOBODY”幕后纪录片,拍的很好!

我记得莎士比亚写过一句诗:“玫瑰不叫玫瑰,亦无损其芳香”。玫瑰的灵魂从来都不止是她的名字,一个人的灵魂也不止于她的身体。

玫瑰的名字从不重要,识得她的香气就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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